第一人称,ooc至极
心机小骗子丸x破产小老板雏
1.
我本以为自己已经看破俗世,苍凉平静,把破罐破摔当成人生格言,却还是免不得在坦白的那一刻战战兢兢。
什么舍得一身剐,什么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要我说都是唬人的。
身无分文的窘况最是令人畏首畏尾的。
无钱财傍身的我心虚至极,说话带出的呼吸都尽量放轻。
我将我的一双白净净的手心伸与丸山看,耸耸肩强装轻松地自嘲道:“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没什么值得你算计。”
他却笑盈盈地将我抱住,一派坦然。
“这有什么,大不了以后我养你,我让你算计。”
他的表情认真,眼神诚恳,牵着我的手在我的掌心摩挲,细痒缱绻入骨。
可那张漂亮的嘴里吐出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2.
我并非生性多疑,实属条件反射。
他对我说的话,真真假假,虚实结合,每一句单拿出来都够我做上半天的阅读理解。
若是从前的我肯定不甚在意,是真是假不过为了欢愉,可如今我甚至没有让他欺骗的资格。
我,村上信五,现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这城市每天有无数年轻又莽撞的生命往资本主义的运作机器里奋不顾身,捏着一张比纸还薄的梦想蓝图,一边磨耗生命,一边满怀憧憬。
可悲的是,我曾经是他们的憧憬。
我站在他们所认为的人生巅峰看风景,却被山顶的大雾眯了眼睛,跌入山崖,粉身碎骨。
公司倒闭,众叛亲离,最为嗜血的资产机器将我拆筋扒骨、嗦净骨髓之后抛弃。
我浑浑噩噩在街上游走,一身疲惫胡思乱想,竟暗自期盼着突然出现一群手拿棒球棍的暴徒,将我击倒,一了百了。
3.
然后我遇上了他,丸山隆平。
在广场正中的许愿池旁,整点喷泉的音乐恰好响起,叮叮咚咚又滴滴答答,装点了傍晚被夕阳染红的街道。
我却丝毫未觉得有命运邂逅般的浪漫。
毕竟上一秒的我还在思考投许愿池自尽的可能性,这一秒便看到站在水池里的青年被突然的音乐喷泉秀浇了个落汤鸡。
青年还半弯着身子,眨巴着大眼睛,松开手看了看手里刚从池子里捞出的硬币,又转脸看了看我这个一脸丧气的目击证人。
贼。
偷许愿池硬币的贼。
也就是,偷人梦想的小贼。
我的脑子飞快地下了定义,可我此刻精神恍惚,竟脱口而出。
“小贼。”
“不是这样的!”我口中的小贼看来慌张又委屈,趟着水从池里跨出来,径直来到我跟前,摊开了白花花的手掌。
一枚亮闪闪的钱币,躺在湿乎乎的手心里。
“这本来就是我的,我刚才许了一个愿,又后悔了,所以下水拿回来。”眼前的青年一字一句地认真解释,我却没怎么听进去。
也许是这夕阳晕染的街道色调暧昧,也许是耳边流淌的音符乱人心绪,也许是沾湿他清秀眉眼的水滴,滴透了我迷蒙困顿的心。
最该怪罪的恐怕是他眼中的清澈见底。
才会让我在顷刻间方寸大乱又重拾憧憬。
在明朗俊秀的青年面前,俗气至极地,一见钟情。
4.
这故事打从一开始就看得人云里雾里。
我身处这情节之中,被剧情推着走。
我们自然而然地熟稔,一起吃了晚饭。
或许是我通身的名牌和钱包里的各式黑卡铂金卡令他会错了意,他主动往我身边靠,而鬼使神差地,我没有推开他。
我没有说真话。
上帝作证,我这全身上下已经是我全部的家当,银行卡早已冻结,若不是钱包里那几张备用的钞票,我恐怕流落街头。
其实我很少说谎,认识我的人都说我正直诚恳到极点。
我像是个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线生机,哪怕这线生机也只是根随波漂流的稻草。
在深冬的街道正中,青年笑容灿烂靠近我,我的大衣被他解开了扣子,微量的空气顺着他的拥抱环绕着我,将我最后的理智带走。
我想我需要把这个青年留在身边,在绝望中保留最后一丝心跳声。
我不该说谎,但我想上帝会原谅我这个心灰意冷的将死之人。
5.
谎言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自食恶果,但甘之如饴,确实无可救药。
我卖掉手上的名表,换了家里的冰箱电视和沙发。脚上那双手工定制的皮鞋,典当店里换来的钱,只够一盏丸山喜欢的吊灯。奢侈品牌的皮带和领带,限量版的钱夹,经典款的大衣,能换能卖的一件不留。所幸天气渐暖,我靠着一两件T恤衬衫就能抗。
我没有去想,下一个冬天我该如何过活。
若不是遇上丸山,我恐怕早已经是死人一个。
我现在看来已经邋遢,T恤短裤人字拖,活成了市井里清贫的闲散人家。
对于救命恩人有求必应,但他的要求和愿望却远远超过了我的逞强。
他说,想包下整个主题乐园里,看一场周六限定的烟花。
这个谎我再撑不住,毕竟作奸犯科这类来钱快的事情,我再投胎八次也没胆子干。
于是我坦白,惶恐不安,不知所措。
可青年的回答却出乎意料。
“是,你养我是养不起了,但我养你,绰绰有余。”
他竟说他要养我。
他说他愿意无条件养我这样一个年近三十穷困潦倒的废柴大叔。
可怕。
怕是有诈。
6.
“骗子。”
“我更愿意你称我为欺诈师。”丸山挖了一大勺西瓜往嘴里送,笑容里带着清爽的甜味。
这段日子以来,我在无数个不同的角色中穿梭。
当过追债的黑社会老大,找人麻烦的地痞流氓,不讲道理的债主,财大气粗的土豪,不苟言笑的心理医生,热血正直的警官……
我的演技并不好,台词也生硬,但这都不要紧,毕竟给我搭戏的是一位天才演员。
他对于一个角色精益求精,演技出神入化。
富婆的小狼狗。
而我的角色,不是为他的萍水相逢博取同情,就是为他的全身而退做善后。
看他招摇撞骗之后一脸坦然,我总觉得头疼。
上帝不会原谅他的。
也不会原谅我。
7.
天知道,我心甘情愿为他献上所有,可惜我早已经一无所有。
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我总是懊恼,为我们相遇的时间如此不凑巧而扼腕叹息。
我曾经也是个霸道总裁,本可以和他上演一场无脑却甜蜜的都市偶像剧。
可我如今一贫如洗,靠着丸山接济,这出戏恐怕已经转型,成了电影院里催眠的,云里雾里愁惨苦闷的冷门文艺。
若是可以回到过去,我一定能为他改去金钱至上的铁公鸡属性,学着为他千金散尽。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信封,红的刺眼,耀武扬威,突然觉得好笑。
这文艺片怕是演不成,转眼又要变成一出苦哈哈的狗血大剧。
眼前的青年却不以为意,反而兴致勃勃地,像是在为剧中角色做出争取。
其实他大可不必,从第一次见面他与众不同的出场方式来看,男主角的位置已经被他坐定。
“你该不会不去吧?前男友的婚礼唉!他害得你这样惨,不去捣乱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他拉着我的胳膊,似是在为我打抱不平,可他脸上狡黠的笑意将他出卖。
爱情虽然令人盲目,却不至于盗走我的全部智力。
这个家伙向来唯恐天下不乱。
8.
婚礼的场景我见过许多,前男友的婚礼倒是第一次。
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让我身旁的丸山显得兴致缺缺。
我也挺惊奇我自己的淡然自若,而前几天不间断的心理建设也变得有些白费功夫。
当新郎新娘敬酒来到圆桌前,我端起酒杯回敬,一饮而尽,没有什么怨恨不甘,只觉得一杯红酒下肚,心口涨涨的泛酸。
其实吧,他也不算害我。
只不过是在我决策出错的时候,划清界限明哲保身,然后一转脸提了分手罢了。
下决策的人是我,又怎么能怪他。
看他身旁的新娘笑靥如花,看他脸上的温柔情深意重,我倒是真心祝福他幸福美满。
毕竟这条路太难太险,又怎么能怪他。
酒足饭饱,我正在为我的退场措辞,身边的青年抚着圆滚滚的肚皮突然开口。
“你觉得为什么人们在结婚的时候要交换戒指呢?”
我被他问的一愣,转脸看见他亮晶晶的眼睛,就把敷衍的语句咽了回去。
想了想,认真解释到:“你小时候和别人约定的时候,会拉勾的吧。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丸山点了点头。
“我觉得吧,婚姻是一种最为神圣的约定,是责任,更是决心。要超过一百年,直到永远才行。”我顿了顿,不自觉抚上左手的那枚戒指,“所以,不仅要拉勾,还要为彼此套上最甜蜜的枷锁,才能时时提醒自己,不忘掉当时的勇气和承诺”
丸山没有再说什么,开始一脸忧心地看着我。
我避开他的眼神,低下头看着左手出神,最后摘掉了手指上套着的戒指,随礼金一齐封进了信封里。
情绪突然翻滚,猝不及防让我难堪。
承诺,永远。
到底是年少的戏言,说谎的人在席间谈笑风生,哪儿用得着吞一千根针。
9.
婚礼的最后是一场盛大的烟火表演。
我看着烟花盛开,四散凋落,循环往复,空气中满是烟尘味道。
我想我不能再执着于过去,此刻我的身边有那样一张灿烂生动的脸。
上帝在我最为灰心丧气的绝望之时派丘比特给了我个一箭穿心,这份礼物我必须珍惜。
可我除了他的姓名,几乎对他一无所知。
不是他缄口不言,相反,他对我无所不言。
可同一件事在他嘴里有无数个不同的版本,无关大事小情,他总是一张嘴就能哄的我痴痴傻傻。
昨天他还是父母双亡的可怜孤儿,今天他可能就成了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年。
前几天他才捧着书委屈自己学识不足,再一扭脸我就看见了他轻而易举地解开了益智节目的终极谜题。
光是他的身世我就听过四个完全不同的版本,但即使是听他信口胡诌,也还是要惊叹于他的口才。每一段故事他都能讲得精彩,尤其是冷血杀手那一段,堪比小说,听的我直冒冷汗。
有时我甚至怀疑,丸山隆平,到底是不是他真正的名字。
但我不会问,我的所有怀疑都只烂在肚子里。
稀里糊涂也罢,这混世小骗子,世间只此一人,我再担不起真相可能带来的风险。
“我们什么时候去看限定的烟花表演啊?”
身旁的丸山突然开口,我转身看着夜色中火光映衬的他的侧脸,鼻子,嘴唇,最后落到明亮闪烁的眼。
“下周六吧。”
“你上周也是这么说的。”他转过脸,皱着眉头控诉,“骗子。”
我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被他圈在怀里,明灭的光亮中他的脸映着惑人的温柔。
“正好,可以和我凑成一对。”
在这黑夜的正中,在这漫天碎散的花火中,我与我的恋人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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